徵羽州

放过自己,好好活着

『风景元林』生如夏花

一个有点俗的故事     

ooc严重

食用愉快



        生命,一次又一次轻薄过

  轻狂不知疲倦

  ——泰戈尔《生如夏花》

  (1)

  晴空将风染成蓝色,掀起米色的窗帘,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漏进来,在课桌上洒下一斜肆意。

  这样的夏天,吉他几个音就能弹出来。

  张嘉元推了推有点滑落的眼镜,在草稿纸上随手写下一串音符。

  没有老师的自习,新学期的伊始,少有人在学习,更多在聊天。

  高二分班,全新的班级,全新的同学。

  张嘉元自诩社交恐怖分子,和同学们打成一片就是几句话的功夫。

  只是这会儿难得安静,同桌在与前桌讲话,太阳晒得他有点懒,也不太愿意参与他们的对话。

  身后的桌子发出挪动蹭地刺耳的声音,很快消散在同学的讲话声中,却被张嘉元捕捉到了。

  他转过身,想同后座的男生打个招呼,男生却只是换了个姿势,继续趴在桌子上。

  “你好,我叫张嘉元。”

  趴在桌子的少年并没有抬头的意思,张嘉元有些气馁。

  “喂,”前桌拍了拍他的手臂,“张嘉元是吧。”眼神示意他转过来。

  张嘉元不明就里,还是听话凑近了前桌,前桌压低声音道:“别和他浪费时间,他是个疯的。”说着微微抬头,用下巴指了指少年的方向。

  张嘉元不解,疑惑从脸上溢了出来。

  “事实呗,他叫林墨,原来我们班的,也没爹没妈,不知道怎么上的高中,你爱信不信咯。”前桌有些厌嫌地转了回去。

  张嘉元偷偷转过头瞄了一眼,少年的姿势未变。

  昨天在地下室遇到时,分明不是前桌说的那样。

  (2)

  午后算不上热,太阳懒散地工作。

  掩着门的小酒馆,张嘉元站定在门前,攥了攥吉他琴盒的背带,推门走了进去。

  地下室的凉气扑面而来。

  酒馆下午还未上班,远远听见争论的声音,张嘉元走进一看,一个瞧着和他差不多的少年坐在木桶上和老板讨价还价。

  “您算我大哥行吗?我这是正经酒吧,招你个未成年驻唱,我怕是执照不想要了。”

  “我算白唱,不要你工资的。”少年盘坐在木桶上,抱着手臂。

  少年很瘦。弱柳扶风,这是语文贫瘠的张嘉元能想到的第一个形容词。

  “您当我这儿是百乐门啊,干唱,怎么给您排节目?”

  张嘉元见状,停下了步子,在不远处默默听着。

  看那老板张口闭口您,料想是个会做生意的人。张嘉元暗想。

  林墨歪了歪头,注意到了一旁看戏的张嘉元,问道:“你也是来应聘的?”

  张嘉元见点到自己,眨了眨眼,微微点头。

  “乐器会吗?”林墨又问。

  “会吉他,弹的还不错。”张嘉元老老实实回答。

  少年伸手轻点空气:“那就他了,我俩总能安排了吧。”

  张嘉元有点迷茫,对方三言两语便安排好了自己的工作,只是老板那边,倘若知道自己也是未成年,会不会一道将他俩都赶出去。

  “弹一个吧。”少年跳下木桶,拉开一个椅子,向张嘉元示了示意。

  男孩懵懂地坐下,拉开琴盒,稍微调试,拂手拨了一个和弦,手指在琴弦上跃动,轻快的调调从弦上流出。

  张嘉元带着圆框眼睛,顺毛垂在额旁,显得格外乖巧,一副学生模样。

  林墨看了一会儿,伸手拍了拍老板:“就他了。”说罢抱着手走了出去。

  张嘉元拢了拢琴弦收了音,看着林墨离去的背影,思考良久。

  

  那天放了学,张嘉元背起放在教室后面的吉他赶往酒吧,那天是他们的第一次演出,没有排练,没有配合过。

  白天老板将曲子发到他的微信,《生如夏花》,朴树的曲子。

  张嘉元找了个角落,一边摸谱子,一边轻哼,有名的调调早就会弹,只是太久没练过有点生疏。

  打印谱放在琴架上,张嘉元抽了支铅笔,拨动琴弦,在谱子上加上一串漂亮的尾音。

  做好一切准备,他有点无聊,探了探头,白天趴着睡觉的少年窝在另一个角落里,百无聊赖刷着手机。

  林墨似乎感应到了有人偷瞄,抬起头却只能看到忙慌底下的脑袋顶。

  “喂,看我干嘛。”

  张嘉元再次探头,却被早有准备的林墨抓了个正着。

  “没……”

  林墨走近,单手撑着琴架,瞄了一眼张嘉元改的谱子,道:“这么加非但不好听反而显得累赘。”

  看张嘉元陷入思考,又似笑非笑:“听了他们的话,怕我了?”

  “不会,”张嘉元连忙摇头,“我知道他们说的是假的。”

  林墨笑出声,走回了自己的角落:“未必呢。”

  

  台上响彻了天的摇滚乐,台下的人一边喝酒一边跟着拍子摇,老板叫他们准备上台了。

  站在台侧,握着吉他的手心有些出汗。

  不大的酒馆,台下百十来个人,却是张嘉元第一次演出。

  一段狂炫的电音过后,台上收声,顿时安静一片。

  “我叫林墨。”一直站在张嘉元身后的少年小声说道。

  “呃,那个,磊哥已经告诉过我了。”张嘉元眨了眨眼。磊哥——酒吧里员工对老板的称呼。

  “我不喜欢让别人介绍我,”林墨耸了耸肩,“上台了。”

  张嘉元好像不那么紧张了。

  “我是这耀眼的瞬间,

  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,

  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,

  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。

  惊鸿一般短暂,

  像夏花一样绚烂。”

  也算是一首传唱度比较高的曲子,林墨唱歌很好听,少年音清澈透亮,像山里的清泉,跌入石子惊起一泓涟漪。

  张嘉元抱着琴坐得靠后一点点,看谱之余,还能抬起头看看林墨瘦弱的背影,双手抱麦,看不到表情,但应该很快乐。

  他也很快乐。

  台下有人跟着唱,原本戾气喧天的酒吧平静下来。

  一曲终了,林墨转过身来,少年的笑颜如同三月和煦。

  灯光很亮,晃了人眼。

  

  张嘉元总是觉得林墨的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。

  一个是白天在学校里,那个睡不醒,拒人千里之外,行事低调的林墨。很少与人交流,张嘉元每每看向他,不是在睡觉,就是在盯着窗外的云发呆。不怎么听课,每门成绩碾着及格线过。也不怎么社交,仍由同学将他的谣言散遍班级,也置之不理。

  另一个是接触音乐的林墨,像个天才,肆意而张狂,正如那天一眼看出了他更改谱子的弊端。唱歌也好听,在舞台上像是填充了灵魂的人偶,精美绝伦,令人感叹。

  离开了学校的,才是真正的林墨,有血有肉,拥有感情与生活。

  不能算没有朋友,一同演出的原因,自己勉强算半个,与人都是浅交,连路边的流浪狗都能混个脸熟。

  大概是人人都识林墨,却也人人不识林墨。

  与林墨熟起来算是机缘巧合。

  (3)

  “真不知道当初我怎么鬼迷心窍送你去学了吉他,太耽误时间了。”

  事情的起因是练琴的张嘉元被常年出差偶然回来的父母抓了个正着,事情的结果是大吵一架后张嘉元夺门而出。

  “音乐是我的梦想!”

  连同少年离开的背影,一同被甩在门上。

  无处可去,张嘉元溜达到了酒吧门口,里面音乐很大声,在门口也听得见。

  门内是光怪陆离的乌托邦,门外是冷硬的现实。

  今天没有他们的演出,他不太想进去,就着台阶边边蹲了下去。

  “欸,你也在这儿呢?”熟悉的声音响起,张嘉元抬头,看到了熟悉的身影。

  距他们初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两个月,他们在晚上也算交心的伙伴。

  白天林墨依旧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,只有共同登台的夜晚,少年的张扬与肆意才能显现。

  张嘉元有些意外会在这时碰到林墨,林墨看起来不太在意:“去河边转转?”

  张嘉元也是没地方去,点了点头。

  晚风抚着清柳,少年的衣角微微掀动。

  林墨不知道从哪顺的一罐啤酒,易拉环咔嘣儿掰开,白沫泛了上来。

  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张嘉元接过林墨递的酒,吸了口泡沫,递了回去。

  林墨也没嫌弃,提着罐子头,就着张嘉元喝过的地方灌下去。

  “我每天都在这儿。”看着张嘉元疑惑的眼神,他又补充,“我家什么情况,他们不是告诉过你吗?”

  张嘉元没抬头。

  他承认,他确实向从前的同学打听过林墨,得到的答复无疑是“没父母”、“有病”、“精神不正常”诸如此类。

  他不愿意相信,一遍一遍询问,在等一个等不到的答案。

  他不是别人口中所谓的疯子,只是在像学校这样,成百上千人的社会缩影,大多数人往往会选择从众,以保自己不会突出,此时有了特例独行的人,便会被当做异类。

  那些有着自己思想却不敢站在前面的人,躲在人群中,对“异类”指指点点。

  这便是谣言。

  “怎么大半夜一个人跑出来了?”林墨又喝了一口,双手摩挲着易拉罐,指尖葱白,像是牵着恋人的手。

  “和我爸妈吵架了。”张嘉元抽出易拉罐,灌下最后一口,少年喝得猛而急,大麦酿的啤酒却一点激不起醉的念头。

  “为什么?”林墨轻笑,看着张嘉元将手里的易拉罐拦腰捏弯丢进垃圾桶。

  “我将来想做音乐,他们不同意。”

  “我想变得和你一样厉害。”

  林墨笑得更乐了,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的。

  他不过是那天闲来无事,拿着张嘉元的吉他随便弹了几个音,这段音频被张嘉元录下来,拿回去编曲,听感还不错,这小子就把自己当偶像了。

  “你呢?”张嘉元有点懊恼,像是被林墨的笑打击到了。

  “我?”林墨好不容易止住笑,看了一眼河面,抱着手臂,“看到河面上很亮的那一点了吗?”

  张嘉元点了点头。

  “小的时候不听话,家里老人常吓唬人,说再不听话就把我扔到河里,死了会变成河上的一束光,这样我爸爸妈妈就再也找不到我了,”林墨笑着揉了揉眼睛,“我会在十八岁之前,成为那道光。”

  “别闹了。”张嘉元以为林墨是在打趣自己,有点厌厌的,但看着林墨认真的表情,也变得严肃起来。

  “人间其实挺美好的……”张嘉元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位置,谨慎开口。

  “我知道。”林墨点了点头。

  “世界很大的,总有人会觉得你没有问题,”张嘉元又道,“我就这么觉得……”

  “我知道。”林墨眼里是远处的光亮。

  “世界很美好,这我都知道,只是对我来说,这样的人间,看十八年就够了。”

  “怎么会这样想呢?”张嘉元说不上来什么情绪。

  林墨咧着嘴:“一些个人原因吧,他们说我有病,这是真的,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我见识过,有很多东西我不愿意再背负了,我所见的人间,留我十八年,已经很久了。”

  “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去追寻的事物了,能明白吗?”

  河边的路灯下缭绕着几只飞虫。

  “向死而生,也挺浪漫的嘛。”林墨舔着嘴角。

  “我听见音乐,来自月光和胴体

  辅极端的诱饵捕获飘渺的唯美

  一生充盈着激烈,又充盈着纯然

  总有回忆贯穿于世间

  我相信自己

  死时如同静美的秋日落叶

  不盛不乱,姿态如烟

  即便枯萎也保留丰肌清骨的傲然

  玄之又玄。”

  林墨轻声念,月光皎洁,为瘦弱的人儿拢上一层白纱。

  张嘉元转过头看林墨的侧脸,明明一般大的年纪,林墨却长了一张幼脸,侧颊的线条不明显,还有点圆,眼睛里有个亮点,反射着河面上的那一点光。

  “为什么和我说这些?”张嘉元问道。

  林墨看了一眼张嘉元。

  “我意思……是只给我说了还是……”

  “当然是只给你说咯,你看看别人哪个愿意听我讲。”林墨道。

  “为什么啊?”

  “第一眼觉得这小孩挺乖的,看着顺眼。”林墨盯着河面。

  “没了?”张嘉元感到离谱。

  “还需要别的理由吗?”林墨摊了摊手,又扬手推起了张嘉元落到鼻翼的眼镜,“别和疯子讲逻辑啊。”

  林墨绝不是疯的,他自由,有着和大时代背景不同的思想。张嘉元这样告诉自己。

  那一年,他们十七岁。

  (4)

  尽管早有预料,张嘉元推开那间搁置许久的杂物室的门的时候,还是被扬起来的灰尘呛到了,他一个大退,差点撞在跟着他的林墨身上。

  林墨站在他身后,拿申请表掩着口鼻,向里面探了探头:“收拾收拾吧,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地盘。”

  张嘉元从墙角提起一把扫帚,灰尘随着他的动作弥漫开来。

  那晚交心过后,两人肉眼可见熟悉了起来。

  诚然林墨在学校里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,背地里两人的眼神总会不经意相撞。

  眼神的交互勾起嘴角的弧度——这是独属于他们的默契。

  那天林墨将一张社团申请表拍到他面前,说能帮他找屋子和设备供他做音乐时,张嘉元高兴地差点把林墨举起来。

  尽管林墨所说的屋子是这样一间满是灰尘的杂物间,设备是学校机房淘汰不用的计算机,张嘉元依然很高兴。

  不仅是离梦想又近了一步,他离林墨也近了一步。

  林墨坐在桌子上,指挥张嘉元将杂物间收拾干净,窗台玻璃擦得亮晶晶。

  从明朗午后到夕阳半斜。

  屋子不大,正对着门是一扇不算小的窗户,夕阳的余晖洒进来,为少年打磨轮廓,镀上橙红色的边缘。

  “窗户挺亮的。”林墨看张嘉元弯腰将最后一点垃圾扫进簸箕。

  张嘉元抬起腰,看着桌上的少年,夕阳做背景,背着光线,少年的脸有些模糊不清。

  “真好。”

  

  当天,音乐社正式成立,成员两名,学校西侧靠着操场的一间杂物室被分给了这个没有新社员的小社团。

  林墨靠着功劳,坐在了社团二把手的座位。

  他也乐在其中,起码往后,两个人能有个排练的地方。

  这间杂物室因为地理位置原因,少有人注意到,像是少年埋在夏日午后榕树下的秘密。

  张嘉元也成功在这间杂物室里,做完了自己的第一首曲子,和弦是林墨录的。

  悠扬的调子,冬日暖阳般的听感。

  没有人声,没有词,仅仅只是旋律,张嘉元想让林墨填词却被拒绝了,林墨表示曲子是张嘉元的,自然是他自己填比较合适。

  张嘉元语文水平很惆怅,于是填词的事情也就被搁置了下来。

  在林墨和磊哥的鼓动下,张嘉元在一次演出中弹了这首曲子。

  台下很静,林墨顺了把磊哥的琴,坐在一边相和。

 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,台下先是安静片刻,接着是掌声,磊哥这里老顾客居多,更多是看着他俩一步步到今天。

  掌声热烈,是对新兴之辈的鼓舞。

  张嘉元站在台上,看着台下的欢呼,盛大得像林墨口中夏日祭的烟火。

  像是一场梦境,恍惚间,林墨就站在他身旁,他牵起林墨的手,奔出酒吧,奔向天上街市尽头与地平线相接壤的地方。

  舞台的光照得他有点懵,回头看,林墨也跟着台下的观众一同为他鼓掌,站在离他两个身位的地方。

  张嘉元笑了笑,把舞台让给了下一个逐梦的少年。

  梦终归是要醒的,当张嘉元看到放琴的地方站着的人时,如同被凉水浇了个透彻。

  那是他母亲,一旁是搓着手为他打掩护的磊哥。

  张母看到他提着琴过来,气不打一出来,拉起张嘉元的手就要带走他。

  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又岂是女流之辈拽的动的。

  “妈……”张嘉元闷闷地开口。

  “张嘉元,你高三了啊,高二那年你跑出去玩,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现在都什么时候了,你要高考了你知不知道?”

  “我不是来玩的……”张嘉元拽了拽被母亲拉乱的袖子。

  “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,酒吧!你个未成年往这儿跑,不是来玩的?”张母的声音尖利,台上的摇滚都盖不住,引的顾客也往这边探头,“你看看这都是什么,一天天就知道不务正业……”

  一旁从洗手间出来的林墨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,想过来一探究竟。

  张嘉元放下琴,转身拉着还未靠近的林墨跑出了酒吧。

  和那场在舞台上的梦差不多,唯一的区别大概是他抓着林墨的手腕。

  真的很细,腕骨有点硌掌心。

  披着星光,就这么一直往前跑着,路灯将少年的影子拉得细长。

  一直到河边才停下。

  那晚,他们聊了很多,从秋初的蝉鸣,聊到四下无人的排球场,从肖邦的夜曲,聊到摇曳的星光。

  临了,林墨忽然说道:“你知道的,我快要十八岁了。”

  长长的堤岸上,张嘉元拽着林墨的衣角,林墨蹲在河边。

  “能不能,别离开?”

  林墨笑了,嘴里哼着他们第一次演出的歌。

  张嘉元难过又着急:“你也看到了,我妈来找到我,音乐这条路我就很难走了,明明刚刚起步就要结束了……”

  “所以你想说什么?”林墨歪着头,斜斜看着张嘉元。

  “我想说就是,你能不能留下来别走。”

  “你很有天赋的,所以音乐这条路你要一直走下去,我也会坚持我选择的道路”林墨站起来,拍了拍裤脚的土,从堤岸上跳下来,“至于我会不会留下,小子,你能阻止星石坠落吗?”

  背着招了招手,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
  他背后的路灯下,少年满面泪痕。

  

  临近林墨生日的那个月,他开始频繁地缺课。

  张嘉元不是没想过翻出去找林墨,但母亲对班主任的叮嘱,让他难以摆脱控制。

  张嘉元晚上溜出去过几次,目的地无疑是一起表演的酒吧,磊哥还在正常营业,只是几次都和林墨恰好错开。

  “他啊,一周来不了几次,一个人弹唱,有老朋友问他你怎么不来,他说你要上学。”磊哥一边擦着酒杯一边说。

  在母亲与磊哥的无数次交涉过后,磊哥最终选择站在张嘉元母亲这边,拒绝了张嘉元的再次演出,他对此表示惋惜,但还是很看好张嘉元的才华,明确表示高考结束后张嘉元可以继续来演出,并且能免费为他联系一些做音乐的前辈。

  林墨十八岁生日那天,张嘉元翘了一下午课,他发疯似的寻找,在他们每一个共同度过的角落,直到夕阳西下,张嘉元满头大汗地推开属于他们的那间活动室的门时,林墨坐在里面,抱着吉他。

  扬手一个和弦,林墨抬头看他。

  “我今天就要走了。”林墨笑着,眼睛眯成了月牙。

  张嘉元感觉到了呼吸的停滞。

  “今晚会去磊哥那里演最后一场,你就别来了。”林墨咂了咂嘴,“挺好的,认识你挺好的。”

  “我只是你生命里的过客,不必为我难过。”

  “开心一点,我们至少认识过彼此不是吗?”

  

  吉他声像微风拂面,好似他们初遇的那个下午,地下室扑面而来的凉气。

  不大的酒吧里,林墨坐在聚光灯下,还是那首《生如夏花》,自弹自唱,声音干净。

  “不虚此行啊,不虚此行啊

  惊鸿一般短暂,开放在你眼前。”

  台侧的暗处,张嘉元紧盯着台上的少年,谢幕后,少年一蹦一蹦跳下了台,没来得及放琴,就被暗处的张嘉元揽了过去。

  灯光照不到的地方,少年的低落与冲动交织在一起,演变成绵长的吻,也不做多余的动作,就这么静静贴着。

  林墨肩膀一松,像是叹了口气,闭上眼睛。

  直到呼吸相交,心跳频率一致。

  台上的摇滚渐入尾声,张嘉元才抬起头来,林墨睁开眼,入眼是少年的泪水,蓄在眼眶里,显得可怜。

  “林墨,我……”张嘉元的话被林墨用手堵了回去。

  林墨还是初遇时那样单薄,他笑着,眼睛弯成了月牙。

  “何必开口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”

  林墨伸手擦了擦张嘉元眼角溢出来的泪珠,又推起了他滑落到鼻翼的眼镜,抬手揉了揉顺毛的头发。

  “回去吧,今晚做个好梦。”

  (6)

  “我听见回声,来自山谷和心灵

  以寂寞的镰刀收割空旷的灵魂……”

  张嘉元抱着吉他低着头,头发顺毛耷拉在耳侧。

  他坐在那间属于他们的活动室里,一边轻声念,一边拨弄琴弦。

  沉声低吟,思绪缭乱。

  “我相信自己

  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

  不凋不败,妖治如火

  承受心跳的负荷和呼吸的累赘

  乐此不疲。”

  他抬头,将滑落的眼镜取下合起,眸子里映着窗外的天空。

  星河放旷,斗牛横斜。

  浪漫得如同他曾拥有他的岁岁年年。

  有星划破夜幕,带着光亮奔向自由的方向。

  只是从今往后的年岁不复从前。

  年年长相思,岁岁难相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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